在支付寶打工的「斜槓青年」們

斜槓青年,2017年推出、2018年爆紅的兩岸熱詞。

斜槓是斜線符號/的意思,意指一個人有多重身份。

源自美國,由大陸作家Susan Kuang寫成暢銷書《斜槓青年》推廣,在中國大陸蔚為風潮。

2017年《斜槓青年》在台灣出版,一砲而紅。

本文來源:才人出(阿里巴巴旗下)

微信id:cairenchu308

作者:王安憶

除了手頭的工作,你還想再做些什麼?

在支付寶大樓裏,有這樣一群程序員,白天面對技術項目超塵逐電輸出代碼,到了晚上空閒時分又展露出另一面人生。

格子襯衫下深藏了不為人知的絕活——扛起貝斯沖進搖滾圈,敲擊鍵盤構築科幻世界,拿起畫筆描繪動漫人生,踩著滑板完成翻轉動作……

這是一群斜杠青年,他們不再滿足「專一職業」的生活方式,而選擇擁有多重職業和身份的多元生活。

支付寶數千名程序員中,像余廷釗、蔣吉麟、諸威和劉洋這樣,在本職工種後,添上一條又一條斜杠的只是冰山一角。

在他們看來,任何用簡單辭彙去概括程序員群體的行為,都叫以偏概全。

而如何將工作和興趣自主多元結合,四個支付寶程序員帶來自己夢想與現實的故事,解密斜杠青年的跨界人生。

被需要也是一種能力

劉洋,螞蟻金服在線計算技術專家/樂隊貝斯手

劉洋的爸媽愛唱歌,會跳老年迪斯科,但他打小沒張口唱過歌,也沒主動接觸過音樂,是五音不全 沒有音樂細胞的代表。

直到高中,跟好友一起聽到Beyond的歌,大家憑空迸發出組樂隊的想法。

那時候,劉洋才入了搖滾圈。

少年偏愛吉他和鼓,沒人選貝斯,那我就選了。」

學電子弦樂傷手,手上磨出繭,才能玩出花。

有一年暑假,劉洋每天8小時苦練難技巧。

劃弦、點弦、slap、速度練習、多輪指,稍不注意,手指就磨出水泡。

家裏父母管的嚴,總覺得他沒有把心思放在學習上。

結果劉洋迷上打遊戲後,父母隔著房門喊:要不你彈會琴也行。

大學時有一場音樂節,請來了幾支校外樂隊,風格各異,工業金屬、流行搖滾、朋克、英倫。

吉他手、鼓手齊全,唯獨貝斯手稀有。

五支搖滾風的曲目,劉洋背著貝斯上台客串了三次。

▲在舞台上的劉洋

來到支付寶的在線計算,劉洋逐漸從應屆生成長為技術專家。

當時支付寶有個項目需要研發數據同步系統,劉洋和他的小伙伴接手了。

「剛好在我的能力範圍內。」劉洋之前使用數據同步的系統,對其背景和上下遊更熟悉。

這和他之前做貝斯手如出一轍,因為熟悉而被需要。

項目從2016年雙11後啟動,次年4月份上線,與之前做過的項目一樣順利。

2017年的五一勞動節,系統上線滿月。

劉洋回到老家天津,約上三五個好友自駕南戴河。

車內放著他最愛的《Time is running out》,堵在半道上也不心煩,誰料一個電話打破了歡鬧。

劉洋在電話裏聽到,數據同步寫入的文件過多,出現紅色預警。

分散式文件系統的小文件問題,劉洋也第一次遇到。

他有點慌張,打了5個電話求助無果,又拉了電話會議,仍沒得到合理的解決方案。

劉洋才意識到,自己才是那個核心的主導人。

「以往遇到問題是求助別人,這一次是別人來問我怎麽辦。」

深深吸一口氣,劉洋的大腦飛快運作。

小文件多?那就減少。

怎麽減少?緩存更多的數據寫大文件。

緩存問題怎麽攻破?根據機型設置一個合理值flush緩存……

那一晚,劉洋把自己關在民宿裏處理問題,等代碼發布上線了,他才抱著電腦跑去跟朋友擼串。

一手拿著烤面包,一邊監視系統的運行,油膩膩的也不在乎,「這是一個逐漸成長的過程,挖掘出自己承擔核心研發角色的能力。」

在劉洋看來,領導給予的項目認可跟站在舞台上獲得的掌聲不同,舞台上的劉洋是內心情感釋放的享受,可以不用在意觀眾喜歡與否,掌聲強弱。

搖滾跟工作不分家,劉洋也常邊寫代碼邊聽Muse樂隊的歌。

若當天不是加班到特別晚,他就抽一兩個小時撫琴,研究新曲目。

拿起貝斯,就像打通了任督二脈,偶爾彈到老歌,劉洋還會想起那群少年。

之前,劉洋也學過一段時間架子鼓,班上有一個同學是白髮的老大爺,怎麽教也敲不會但仍沒有放棄。

「老大爺說自己學鼓是想吸引更多老太太。」

劉洋憧憬著,退休後能與志同道合的朋友再組樂隊,也能在老太太面前秀一把。

要做碼農中最會寫科幻小說的

余廷釗,螞蟻金服體驗技術部前端技術專家/科幻小說家

一部《流浪地球》斬獲46.56億元的票房,而有著工程師/作家頭銜的劉慈欣,一直是余廷釗的偶像。

在支付寶,余廷釗是技術部前端技術專家,工作常讓他忙到懷疑人生,直到讀到張向東書裏的一句「當你真正愛上某樣事物,你才開始學會怎麽去愛這個世界。」

余廷釗放下書捫心自問:如果不考慮金錢、經濟、時間,我會想做什麼?

余廷釗的腦中閃過兩個畫面,兒時讀的《神秘島》《魯濱孫飄流記》《環遊世界八十天》《地心遊記》小說,和每天騎車上下學,風吹在臉上的自由感。

▲同樣熱愛騎行的余廷釗

不管在哪,只要一有想法,余廷釗就會摸出手機記下一個標題和100字的概述。

習慣從2016年起,基本一個月一條,想法要先存著,再列大綱,再形成故事。

「這是我的知識產權。」 余廷釗的習慣是睡前在床上支起小桌子構思大綱。

寫作則要抓住周末的早晨,他更喜歡跑到戶外,坐在一把大傘下碼字。

作為科幻屆的新人,余廷釗受過挫。

他曾寫過一部AI 科幻的小說《智能漏洞》,主人公也是程序員,加入了自己日常的經歷,落筆順暢,信心滿滿,卻激不起半點水花,「反響不怎麽樣,沒有閱讀量,更沒有留言。」

挑了幾本寫作技巧的書,余廷釗才發現自己對於衝突和敘事的把握不夠,也不能過多帶入自己的經歷到故事中。

「寫不出來就停筆,先看看別人的故事。」

余廷釗沒想過放棄,這幾年撰寫並上傳了4部小說到豆瓣,估摸20多萬字。

現在的電腦裏還有10萬余字的故事在修改,小說並沒有給他帶來多少報酬,但嘗試向專業雜志投稿是他下一個計劃。

有意思的是,余廷釗也有過被老板任命帶隊的經歷,他回憶是焦慮先來,緊接著是壓力,隨之才是興奮。

作為一個科幻小說的忠實愛好者,他看待艱難困苦的視角也很與眾不同。

「感覺宇宙如此浩大,人那麽渺小,自己面對的困難其實什麼也不是。」正是因為自己寫的多本科幻小說,習慣將科幻跟宇宙緊密相連,把所遇之事,放到整個宇宙的維度上思考,就覺得不足一提。

在余廷釗的個人主頁上,遊標逐字敲出一行格言:愛、激情、夢想,對這個世界充滿好奇,奮力前行。

他的夢想,是要做碼農中最會寫科幻小說的。

「是興趣讓我的生活有了色彩。」

「現在所謂的業餘時間充足,是因為寫小說的比重小,一旦投入多,工作和興趣還是會打架。」糾結之余,他的思緒會暢想未來,也許自己坐擁一家文化公司或者餐飲公司,也許某一天自己就站在珠穆朗瑪峰頂吶喊。

這樣一想,余廷釗有一個把科幻小說家作為專職,代碼則換為興趣的念頭,也就不足為奇了。

開源,遊戲,漫畫,所做之事能帶給別人快樂就好

蔣吉麟,螞蟻金服體驗技術部前端技術專家/漫畫家/遊戲開發者

大學第一年,蔣吉麟買了第一塊數位板,再也不用在紙上作畫。

大三那年,蔣吉麟收到《青年文摘》幽默板塊的約稿,賺到了外快。

從此,漫畫也成為他抒發人生感悟的端口。

他在網上連載漫畫的主角叫做「豆醬」,是個睜著一雙大眼睛、豎起兩個小耳朵的可愛白色謎之生物,時不時有一些搞怪表情,在各種日常生活場景裏憨態可掬,偶爾又會冒出一兩句深富哲理的發言。

「豆醬」也是他在支付寶體驗技術部工作時的花名,小家伙的故事也是他自己的人生感悟。

在名為《哲學》的章節裏,他這樣寫道:能夠點亮人生的那種決定性的東西,或許並不像電費賬單那麽容易被找到。

但除了眼前的代碼,他們仍有詩與遠方。

繪畫加一點編程,也讓蔣吉麟在遊戲屆產生了化學反應。

蔣吉麟遊戲的故事是從大學的一次作業開始,四人一組開發了一款「三消連連看」遊戲。

導師直接給出95的最高分。

自蔣吉麟那屆後,院方取消了遊戲開發的大作業,改成開發管理系統。

業余時間做遊戲模型,蔣吉麟不考慮賺錢,只考慮趣味性。

他在遊戲《饑荒》開發的MOD《額外物品包》上,開發了一個”釀造桶”,就是把各樣素材放入釀造出現各樣功能。

每天會收到幾百封私信求配方,蔣吉麟不解答,直接去掉了描述欄裏的效果介紹,「我的初衷是希望玩家自己去調配,試出不同的效果。」

因為遊戲,蔣吉麟在畢業之初是想去遊戲公司。

但他所參與的開源項目在Apache(是世界使用排名第一的Web伺服器軟件)上孵化成功。

他意識到做開源或許能幫助到幾十萬、幾百萬用戶。

「遊戲是用代碼給別人帶去快樂,開源用代碼為別人提供價值。」他並不覺得這是一種矛盾的抉擇。

來到支付寶後,開源項目中用戶需求的時間不規律,隨時丟出問題,蔣吉麟團隊在24小時內就要解決。

沒法完成兩邊的代碼任務,遊戲最後一次更新停在2018年5月份,「至今還有玩家留言問我什麼時候更新,我說我在憋大招。」

漫畫卻沒有被蔣吉麟放棄,「閒下來隨手就畫」的他,已經將《豆醬》連載了120多章。

在家門口的櫃子上,立著一塊畫板,蔣吉麟每天出門前都會隨手畫一張自己與太太之間的小故事,偶爾也會上傳到「豆醬小窩」的公眾號上。

▲蔣吉麟的「豆醬」漫畫

蔣吉麟提到最多的詞是「快樂」,「開源,遊戲,漫畫,所做之事能帶給別人快樂就好。」

想開發一套獨立產品,與滑板有關

諸威,螞蟻金服體驗技術部高級前端工程師/滑板玩家

說起諸威,一頭長發比他壯碩的身形更奪人眼球。

工作時,諸威紮著馬尾或綁一個小啾,只有在玩滑板才會散落,美其名曰「飄逸」,看起來似乎沒有程序員禿頭的煩惱。

高中時的諸威就對滑板魂牽夢縈,每天上網搜視頻獨自興奮。

剛上大學就著急入手,第一塊滑板350元,他踩著剛想瀟灑滑一圈,卻沒想摔了個踉蹌。

因為生性內向,入夜後諸威才敢一個人帶著滑板去操場邊偷偷練習,他會把視頻提前下載到Mp4上,邊學邊滑。

滑板動作非常多,左腳在前還是右腳在前,可以正滑也可以倒滑。

而不同的方向又不同的難度,跳起來時滑板也轉一圈算是中級,板轉兩圈就是高級。

「一直玩就一直新動作去突破自己。」

一個翻板過障礙的動作,他練了三個月,腳跟扭傷多回,走路一瘸一拐。

不過,諸威只敢練平地的動作,類似視頻中從順著桿子滑下來的技巧動作,他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我不敢,突破不了心理障礙。」

木制的滑板會斷,在板上做動作時跟鞋子之間也會友摩擦,諸威常常三個月玩斷一塊滑板,兩個月就要換一雙滑板鞋。

在支付寶,諸威做前端工程師,是React組件庫Ant Design的核心貢獻者。

開源項目用戶多,每天諸威要解答用戶反饋的問題,每周需要自查程序代碼本身的漏洞並修補,每個月要發送一個新功能的版本迭代。

一個Bug反復解決不了,跟練一個滑板動作反復扭到腳跟時的感受一樣。

「一旦突破這個點,就打開新的大門。」在他眼裏,用代碼攻克一個難題和在滑板上解鎖一個新動作,帶給他的成就感是一樣的。

然而,在面對三塊橫向疊起來的滑板(大概60厘米高),諸威踩著滑板可以直接跳過,如今他只能跳過一塊滑板的高度,功力縮減了七成。

諸威這才意識到,自己快有半年沒有碰過滑板了。

▲諸威正在完成一個高難度動作

滑板的技術難度不是勁敵,時間才是。

現在,每到周末,諸威專程趕到阿里巴巴西溪園區,和阿里「滑板派」的朋友們切磋。

阿里「滑板派」的群裏有293個人,但是能下樓玩滑板的也總是固定的四五個人。

「雖然常常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我不想再放棄一次。」

儘管諸威還在玩滑板,但已不如從前拼命。

因為他的夢想是做一個獨立開發者,做一個與滑板有關的開源產品。

「我認為,這是另一種形式的堅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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