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上流UpFlow
微信id:heyupflow
作者:少偉
在河北老家的很多親戚朋友眼裏,來到北京這種高大上的一線城市工作生活,也就相當於走出了省城走向了世界,過上了西裝革履出入高端公寓和寫字樓的「精緻人生」。
可是她們卻萬萬沒想到,在北京待了將近四年的我,現在甚至都不能算是一個「城裡人兒」。
一入北京深似海,從此成了「村裏人」
2015年11月的某一天,在北京的大雪中先後輾轉多處隔斷與小公寓後,我無奈得認清了一個慘烈的現實:
「自己一個月三千塊錢的實習工資哪怕不吃不喝,也不夠讓我在五環外只有一張床的地下室裏安穩地睡上三個月。」
來之前,在學校認真搜尋的房源已經看遍了,眼瞅著距離返回學校火車的發車時間還有不到兩個小時,北京這「租房一日遊」基本上就算是涼了。
就在這時,突然接到了朋友的電話:
「考不考慮住遠點兒?東沙各莊有個公寓我住過,400一個月。」
「行啊!你住過就行!誒等會兒,剛才你說沙什麼莊?」
「哦反正你就放心吧,是北京的地方。」
「那就行!」
現在回憶起來,真是佩服自己當時心大。
像東沙各莊村這樣的城中村,其實已經和北京不存在於同一個次元了。
不過也不止我,北京活在「村兒」裏的年輕們大有人在。
▲ 圖片來源:douban
北京是一座包容性與矛盾性共存的城市,這一點在地鐵公交以及分散於北京的城中村裏,可以集中體現:
地鐵裏高跟鞋踩得咔咔響的五百強精英們,與農民工們爭搶一個座位;居民區裏的老北京和外地打工者們,共用同一個衛生間。
有不少住在回龍觀的互聯網民工,時常感嘆自己的「都市異鄉人生活」,卻也有很多距離地鐵十公里以外的城中村公寓上,張貼著「誰言在他鄉,寄身成故鄉」。
▲ 圖片來源:douban
你覺得每天從遠離地鐵的草廠地,擠公交去酒仙橋上班已經足夠讓人身心疲憊了?
殊不知草廠地東北兩公里外,還有個地方叫崔各莊。
你以為北五環天通苑裏就算是蝸居了?
你在地圖上從天通苑北開始順著立湯路再往北找,東三旗、平西府和東沙各莊這三個地方,每個早上也都在公交站牌兒處上演著堪比大片兒的「生死離別」。
▲來源:google地圖
▲ 圖片來源:微博@北京公交
除此之外,北邊的巴溝、唐家嶺,南邊兒的六里橋,也都算是北京知名度比價高的的城中村了。
曾經多少人在這些「村兒」裏十幾平米的小屋子起步,吃十塊錢的盒飯維持生活,直到最後扎下根來。
▲ 史各莊隨處可見的小公寓們 | 圖片來源:天涯社區@mattspace
很多人為了較為低廉的房租選擇住在城中村裏,但是也有很多住在城中村裏的年輕人,卻並不只是為了圖個便宜。
▲ 百度、網易、新浪、騰訊分別占據後廠村某個十字路口的一角 | 來源:百度地圖
比如聚集在亦莊、中關村、後廠村的互聯網民工們,他們紛紛拋下了四環裏的朋友和繁華的商圈來到這些「城鄉結合部」,為的只是早上能夠多睡上30~40分鐘,並且告別晚上加班後排隊打車的絕望。
這類區域與上面提到的城中村有所區別,最大的不同點就是房屋租金並沒有體現出一個「村莊」應有的「樸實」。
而最大的相似點就是,每到節假日想去市中心約朋友花天酒地的時候,都會被通勤搞丟半條老命。
▲ 圖片來源:微博
我有個在順義工作的程序員朋友,我們倆每次約飯都要提前半個月開始計劃。
從「尋找一個距離適中的飯店」到「定一個不會耽誤各自末班地鐵」的時間都要經過嚴肅的討論。
按他的話就是,「村兒裏人進趟城不容易,當然得安排地明明白白。」
被地鐵限制的夜生活
小時候出去玩兒被爸媽管著,說好幾點回家就要幾點回家,遲到五分鐘都有可能被教訓。
但是誰能想到,現在都大學畢業進入社會了,一個月裏可能都沒幾次的夜生活,還要被地鐵限制。
北京幾年待下來好吃的飯店沒記住幾家,幾條開往五環外的地鐵末班車時間,卻早就爛熟於心了。
舉個例子:假如家住後廠村春暉園的你,晚上要在三里屯太古里附近和朋友一起吃飯,你首先想到的應該是團結湖的十號線和開往西二旗方向的13號線在10點半差不多就沒車了,你需要在8點前完成飯店等桌,然後在十點前趕往地鐵……
也就是說,好不容易花一個多小時進趟城,然而留給你們用來吃飯聊天的時間卻根本沒多少。
▲「進一趟城」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 來源:高德地圖
你說打車回家?
先不說一百多塊錢的打車費對你來說是不是小意思。
三里屯這類地方晚上打車排起隊來,絕對能讓你對「絕望」二字有一個更深刻的理解。
所以對於我們這些「村兒裏人」來說,地鐵絕對是最最上等的出行工具。
之前沒意識到這一點,直到後來過年後13號線地鐵站的暫時封站,給了我們當頭一棒。
在那短短的一周裏,後廠村的交通基本上癱瘓了一半,整個軟件園裏都充滿了眾多後廠村村民的哀嚎。
拼命進城的年輕人們
你可能會以為,住在各種交通不好的偏遠「村莊」裏正好啊,遠離市中心繁華商圈,索性就減少社交,沒事兒多在家休養生息。
不但能空出大把的時間來讀書鍛煉,還能減少開支,降低生活成本,豈不是美滋滋?
是的,曾經我也有過這個看似合情合理的單純想法。
但是後來發現,住得偏遠不但不會減少生活開支,反而會拿出更多的錢用來打車。
因為即便是要經過各種艱難險阻,大家也沒有放棄過進城社交的打算。
▲人類終究逃不過真香定理,進城社交也是一樣
因為整個後廠村裏別說商圈了,連一家像點兒樣子的商場都沒有。
▲ 後廠村裏找一家適合聚餐的飯店太難了 | 來源:看客
公司的小規模內部聚餐,直接在樓下食堂搞定,有時候膨脹一下想吃完飯順便逛個街也不會走太遠。
除了小區門口的非常復古的華聯商場,一般也就是地鐵13號線兩站地即達的宇宙中心五道口,或者同在中關村的新中關購物中心。
▲13號線回龍觀地鐵對面的華聯商場內部
但是在這幾個充滿了行色匆匆上班族的商場逛完之後,經常會有兩個感受:
一是自己沒離開公司多遠,二是逛來逛去好像還是沒有出村兒……
除了這個原因,「村兒」裏的生活也總讓他們感到昏天黑地,村頭的各種小飯店雖然應有盡有,但依然無法釋放掉他們在工作中積攢的壓力。
每天早上,回龍觀新村出來衝入後廠村的周星星就習慣以「村裏人」自嘲,按他的話說自己從二線城市來到北京,本以為是一次升級,沒想到一頭紮進了農村的包圍圈。
所以為了提醒自己還是一個「城裏人」,星星一有時間拼了命也要進城感受一下「大城市的繁華」。
▲深夜的回龍觀新村住宅區
說白了,住在「城裏」也好,住在「村兒」裏也罷,這些北漂的年輕人們不願意放過任何一個可以發泄壓力的方式,而社交似乎也是被他們拼命抓住的一根救命稻草。
拼命進一趟城苦點兒累點兒沒關係,「儀式感」這種東西有了,才能多一點迎接周一工作日的元氣。
參考資料:
[1]申悅, 柴彥威. 基於GPS數據的城市居民通勤彈性研究——以北京市郊區巨型社區為例[J]. 地理學報, 2012, 67(6):733-744.
[2]北京市不同社區居民通勤行為分析[J]. 地域研究與開發, 2015, 34(1):55-59.
[3]厲基巍. 北京城中村歷史成因初探[J]. 北京規劃建設, 2010(6):107-110.
[4]流動人口視角下的北京城中村整治意願研究[D]. 蘭州大學, 2017.
[5]李芬. 探討改造北京城中村新模式——通過建設廉租房形式以改造北京城中村[J]. 藝術與設計:理論, 2008(5):238-240.
[6]隋妍. 北京租房市場面面觀[J]. 數據, 2010(5):110-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