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年來,中國文人是怎麼吸煙的?

本文來源:手指撥拉學英語(微信id:yingyueee)

其實每件尋常的事物,都有一段有故事的歷史。

其中有一些事物的歷史情節格外斑斕,就成了史家們的最愛。

美國史學家班凱樂的《中國煙草史》就是一本關於菸草的專史。

沒想到明清的文人裡有這麼多老煙槍,煙草曾經被視為堪比人參的補藥,女人吸煙曾被當做民族罪人……快看看這本拿到費正清獎的書怎麼講述煙草在中國的故事吧。

▲班凱樂著《中國煙草史》,北京大學出版社

古代時期:爭在雅俗

明清時期,煙與酒、茶並駕齊驅,賺足了文藝界的人氣,連文壇盟主都為其刷粉。

《中國煙草史》把很多文人的煙癮寫得非常真切:

繡閣書堂寂寂時,銷愁何物最相思。

攜來三尺湘筠管,呼吸通宵伴詠詩。

▲英美煙草廣告1

這是18世紀末婁縣的學者許安泰的半首詩,獻給他摯愛的竹子做的煙槍。

從這首詩裡我們可以看到吸煙和煙具都如此風雅,在許多作家的書房裡,筆筒、硯台、奇石、善本書和精美的捲軸為文學創作提供了良好的氛圍,而長煙管和煙袋就放在它們旁邊。

儘管身處這樣優雅的環境,詩人也會缺乏靈感,每當此時,吸一口上好的煙草可以使人神清氣爽。

煙草還可以讓人放鬆心情,排遣書房清冷中的寂寞。

而清代煙民中,厲鶚是大名鼎鼎的,他是浙西詞派的領袖,在詞的研究方面與朱彝尊一時伯仲。

厲鶚自稱嗜煙如命,從年輕時就開始吸煙。

他還是一位熱忱而富有詩情的吸煙倡導者。

他為煙草寫過一首叫《天香》的詞,小序中說煙草“風味在麴生之外”,也就是說煙比酒還美味,贊其為上天賜予的“瑤草”,他還哀嘆“恨題詠者少,令異卉之湮鬱也”。

因此,厲鶚說他感到必須拿起毛筆歌頌之。

當然,結果是悲劇性的,1752年厲鶚在他摯愛的城市杭州去世,他的醫生認為,由於多年來煙草的辛辣和火氣造成的不良損耗,他的肺臟受到了致命的損害,以致維持生命所需的元氣已經耗盡。

▲派律德香煙卡片1908

同時期的另一位史學大家全祖望寫了一篇《淡巴菰賦》,總結了煙草的諸多優點:“將以解憂則有酒,將以消渴則有茶。鼎足者誰?菰材最佳……若夫蠲煩滌悶,則靈諼之流;通神導氣,則仙茅其儔。”也是強調煙草在精神和生理上都能具有疏導發散的功效。

實際上在他們之前,吸煙在清代上層官僚裡就已經有很深的群眾基礎了。

一位荷蘭東印度公司的繪圖師在順治時期來清朝,就已經看見大多數士大夫攜帶“兩個小荷包,裡面放著煙草。

17世紀末的文壇盟主,同時也是一位高權重的官員王士禛,在他為中心的揚州文化圈中倡導吸煙,儘管他自己似乎不吸。

尤侗就是這個圈子裡的一位著名煙民。

康熙皇帝的幾位大臣煙癮很大,陳元龍說,在文士的聚會上煙比酒有顯著的優勢,因為煙草“醉人無籍酒,款客未輸茶”;生於蘇州的翰林學士韓菼,酒杯煙筒不離於手,有一次王士禛問他,菸酒非要放棄一樣的話,選什麼,韓俯首思之良久,答曰:去酒。

一種糾結的痛苦,透過紙撲面而來。

乾隆皇帝信賴的顧問沈德潛寫詩歌頌“炎氣”似白雲從他胸中噴湧而出,以致“九宇遍氤氳”。

社交廣泛的江南學者精英主導著晚期帝國的文化景觀,而煙草巧妙地融入了17和18世紀藝術家、詩人和文人所享有的休閒文化和男性社交活動。

而班凱樂還特別指出了,作為男性精英們的社交聚會重要場所,青樓妓院也是煙民蓬勃發展的地方。

17世紀初,吸煙成為高級青樓提供的商業化招待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作為“打茶圍”儀式的一部分,向男性客人呈上煙管成為慣例,名妓不僅向其顧客提供煙草,而且由於和他們聊到深夜,名妓自己也與之一道吸煙。

尤侗引用過他的朋友描寫妓女吸煙的艷詩:

朝雲暮雨尋常事,又化巫山一段煙。

烏絲一縷塞香荃,細口櫻桃紅欲然。

不僅是煙花女子,就連良家婦女私下里也吸煙,比如明清之際的女詩人朱中楣的《美人啖煙圖》就描寫了一個孤獨卻充滿慾望的女性吸煙者:

惜惜佳人粉黛勻,輕羅窄袖曉妝新。

隨風暗度悲茄曲,馥馥輕煙漫點唇。

▲老刀牌香煙廣告

雖然當時已經有方以智、方苞等著名文人倡導“禁煙”,主要觀點是,吸煙是下等人的行為,有傷風雅,還有可能傷身。

但由於對於菸草與疾病的關係沒有形成共識,所以關於菸草的爭論主要停留在雅俗層面。

在文人和一些中醫的護佑下,舶來的煙草還是在江南氤氳開來。

班凱樂分析了這種風尚的興起,“許多清代旗人和官員在1644年控制華北時就已經對煙草習以為常,他們在煙草高端化的過程中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因為他們使吸煙對於公職人員而言變成了一件體面的事情。清軍入關後,北京和長江下游城市一些有勢力的漢人士大夫開始青睞煙草,因為他們認為煙草有益健康,或者發現煙草可以用於娛樂。”

現代時期:文明與落後之爭

在20世紀前期,吸煙仍然被中國文人、藝術家們廣泛接受,直到20世紀後期吸煙才被撕下文藝範的標籤,而代之以不文明、不健康。

班凱樂描寫了20世紀上半葉,兩個城市,兩種吸煙方式,兩種文化,呈現的前現代與現代的兩種景觀。

上海不僅是中國的捲煙業的中心,也是文化中心。

在20世紀30年代的中文著作中,進口英國捲菸被認為是高檔奢侈品的代表。

茅盾、朱湘最愛“茄力克”,林語堂喜歡白錫包。魯迅最喜歡“Craven A”(卡雷拉斯公司的品牌)。

▲魯迅抽煙照

新月社的徐志摩一篇題為《吸煙與文化》的文章,這篇文章頌揚牛津大學和劍橋大學煙霧繚繞的沙龍,培養了偉大的英國政治家、學者、詩人、藝術家和科學家的才能。

徐志摩表示,中國的大學也可以利用一點兒他所謂的“抽煙主義”。

無論是著名的文學人物,還是無名的“亭子間文人”,都追求波西米亞的生活方式,而吸食捲菸是其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他們是來自各省的受過教育的單身青年,包括大學和高中學生、自由作家、商業藝術家、劇作家、音樂家等。

許多革命家,包括毛澤東、鄧小平和陳毅,終身都是煙不離口的人,早在去延安之前,他們年輕時在上海就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這些胸怀大志的年輕知識分子和革命者可能吸在中國生產的中檔捲菸,如美麗、金龍或紅錫包。

▲英美煙草廣告2

捲菸在許多20世紀作家的作品裡佔據顯著地位,其中大多數作者都以某種方式論及鄉土中國群體融入全球化資本主義經濟的主題。

一些立足於上海的作家,特別是那些“海派”風格的實踐者,將捲煙奉為在中國新興的現代性的象徵。

在現代派和新感覺派的穆時英,正如李歐梵所言:“體現了一個真正都市化作家的性情和精神。”

穆時英把對吸進口煙的嗜好寫入了他的小說。

在《Craven “A”》裡,女主人公的身份與一種外國煙合而為一,這種寫法使她成為一件沒有生命的物品,其存在僅在誘發袁野邨被壓抑的性渴望時才有意義。

捲菸與性慾之間的關聯貫穿了整個故事。

穆時英也用不同的捲煙品牌名稱來表示角色的階級和社會地位,凸顯了上海都市吸煙文化的局限性。

在穆時英想像的世界中,最優秀的品牌,諸如黑貓、吉士、駱駝和白錫包等,都是舶來品,或者是用頂級進口弗吉尼亞煙草製成的。

用國產烤煙在上海製造的哈德門牌捲菸是低檔和廉價的,配不上成功的現代企業家或老道的都市上流人士。

在他看來,只有城市遠郊工廠裡粗鄙的工人才會抽金鼠或其他國貨品牌。

在他的故事中,上海的文化和知識先鋒都強烈地希望擁有國際現代性的象徵。

▲封面女郎徐玲

“京派”風格的作家,如金受申、吳組湘、沈從文等,當然最著名的還是老舍,在他的小說和散文中就能找到這種對捲菸和煙袋的區別使用。

在《駱駝祥子》裡,老舍將捲煙作為像徵,表現祥子從鄉村移居到北京帶來的道德淪喪,從使用煙袋到吸捲菸,對於祥子而言,或許對老舍也是如此。

老舍的許多短篇小說都用捲菸來表達作者對此的矛盾心理。

老舍將捲煙作為“墮落、現代、外國”的標誌,而將煙袋作為“道德、傳統、中國”的標誌,這種對比的用法令人想起許多文化歷史學家在京派文學中發現的鄉土中國情感。

閱讀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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