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觀察者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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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馬雪
「這位權傾天下的中國太后是女權主義者先鋒?」2018年7月10日,《紐約時報》發表了一篇如題文章。
慈禧,女權主義先鋒??是的,你沒看錯↓
▲《紐約時報》報導截圖,作者是《紐約時報》北京分社社長裴若思(Jane Perlez)
文章稱,「鐵腕」慈禧可與維多利亞女王比肩,修正主義者們正將慈禧視作女權主義者,至少在19世紀晚期的語境中——「那時中國女人的待遇也就比痰盂好一點點」。
作者認為,在中國,強勢的女人常被刻畫成渴望權力的人,有時甚至是非理性的,並缺席於政府高層。而像希拉里和默克爾這樣的政治女強人,當代中國沒這號人物。
如果希拉里才能作為女權主義的代表,那順著這個邏輯,找到慈禧也確實是題中之義了。(估計有人要問了,那武則天呢……)
文章寫道,「從1861年到1908年去世,把這個統治清朝近50年的女人,作為女權主義理想範式,是可以理解的。」
頤和園作為慈禧挪用巨額軍費滿足自我享樂的標誌,文章卻輕描淡寫地寫道,
「也許是為了那些擺脫壓迫性限制,作為清王朝最後幾十年實際統治者,慈禧太后重建了一個夢幻般的仙境——頤和園。」
作者念茲在茲地讓我們在19世紀晚期中國的語境中重審慈禧,到底是誰該醒醒,看看當時的中國處於怎樣的絕地?
不過,這樣的慈禧還是被作者diss了一下,認為她未受過教育,從未為了個人自由而奮鬥過,能否滿足女權主義先鋒的條件仍存在爭議。
中國崛起也靠慈禧??
將慈禧鼓吹成女權主義者先鋒的,此文並非頭一個。
2013年,英籍華人作家張戎寫了一本名為《慈禧太后:啟動現代中國的皇妃》(Empress Dowager Cixi: The Concubine Who Launched Modern China)的書,就試圖為慈禧「正名」。
在張戎筆下,慈禧聰明、愛國、思想開明,具備一個「女權主義者的雛形」。雖然清朝的官僚系統充斥著狹隘的、厭惡女人的男性精英,但是她頂著壓力,「帶領原始的中國步入了現代」。
張戎得出結論稱,慈禧是一位「傑出的女政治家」(amazing stateswoman),是一位「卓越」的人物,「過去百年受到了最不公平的對待」。
▲《慈禧太后:啟動現代中國的皇妃》的作者張戎
根據張戎的書,慈禧手握重權,意志堅定,其治下的大部分現代化項目都應歸功於她,只不過,在許多情況下,慈禧受到了一些人的阻撓,這些人有時是外國勢力收買的爪牙。
這本書如此讚揚慈禧,一些歷史學家感到難以深信。《紐約時報》介紹稱,在香港的外國記者會發表演講和回答問題時,張戎曾辯稱自己的作品持論公允,同時也承認她「確實產生了對慈禧的同情」,「我覺得自己走進了慈禧的內心」。
《紐約時報》在2013年曾不止一次推薦張戎的新書,發表過《昏庸的慈禧也有開明進步的一面》、《中國的繁榮歸功於慈禧太后?》等多篇文章。
在《紐約時報》的轉述下,張戎甚至想將中國崛起歸功於慈禧……
文章宣稱,過去30年,中國的發展超過了印度和幾乎所有的發展中國家。這一事實引發了一個難以回答且充滿政治意味的問題,是誰為中國的改革開放奠定了基礎?張戎給出的答案是——慈禧。
這樣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是在挑戰中國人底線?
中國遊客給出不同答案
《紐約時報》還介紹,另一位中國學者張宏杰,以頗富同情的筆調寫了一篇題為《女人慈禧》的文章,介紹了她的事業,並收錄在一本名為《千年悖論》的文集中。
文章開篇是這麼引入慈禧的:
「然而,正當中國幾千年來首次因為文化碰撞而陷入空前的困難之時,卻有一個女人,憑著自己超人的膽量和聰明,繞過重重阻礙,出現在歷史的聚光燈下。」
《紐約時報》稱,張宏杰強調,慈禧是吃了沒受教育的虧,而且她在統治的最後階段還為自己的錯誤做了補救。
「慈禧仍是個負面人物」,張宏杰認為,儘管他正面地刻畫了慈禧,但沒什麼影響力。
裴若思的文章稱,慈禧將維繫清王朝放在第一位,就像一切為了家族的邁克爾·柯里昂(Michael Corleone)(電影《教父》主角,黑手黨家族首領)。
「她有著最無情、最精明的政治頭腦,就像一個黑幫老大。」2002年來到北京的美國作家、歷史學家章志勱(Jeremiah Jenne)在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這麼形容。
受訪時,章志勱正作為導遊帶著遊客參看頤和園,他向外國遊客講解道,慈禧太后為了慶祝自己60歲生日,重建了頤和園。
《紐約時報》在頤和園採訪了一些中國遊客,詢問對慈禧的看法。
一位姓葉的小學女教師表示,她並不同情慈禧:「她過著驕奢的生活,而與此同時,中國人民正飽受苦難……當你像中國那時那樣落後,人們就會欺負你。」
《紐約時報》記者還嘆息道,頤和園禮品店裡都沒有賣慈禧的畫像,只有印著她書法的幾件粉紅色絲綢,作為掛飾售賣。
一位年輕的女售貨員表示,「沒人喜歡她,她在歷史上很糟,誰會買關於慈禧的紀念品?」
不過,《紐約時報》還是「找」到了所謂能「理解」慈禧的人。
一位18歲的大一女學生受訪稱,「慈禧作為一名女性,不能像男人那樣在政治上做決斷。我認為應該把她視為一個真實的人。她有她的缺陷,我們應了解她所處的時代。」
將慈禧扯上女權,為了啥?
美國作家斯特林·西格雷夫在(Sterling Seagrave)在1993年的傳記作品《神秘的龍女:慈禧太后》(Dragon Lady: The Life and Legend of the Last Empress of China)中寫道:
「在慈禧生命最後的十年,她試圖通過使自己更平易近人來改善形象,尤其是對西方外交官。」
「然而這份努力最終也沒有成功,她無法擺脫這樣的形象——和西方許多皇室成員一樣,最能提起她興致的,還是她的狗、園藝和考究的衣服。」
▲《神秘的龍女:慈禧太后》
這種看法很可能受美國公使夫人薩拉·康格寫的《北京信札:特別是關於慈禧太后和中國婦女》所影響。這本書對慈禧好評有加,書中描寫了康格被招待的場景——慈禧邀請她們進餐、用茶、遊船,賜予了厚賞,還親自給夫人們戴上了珍珠戒指。
可是,用這種說法為慈禧「洗白」合適嗎?難道不是更折射出,慈禧對待國人和洋人的迥異態度?
慈禧在世的最後幾年,她以「老佛爺」(old Buddha)著稱。《紐約時報》稱,一個相對友好的傳記作家把這說成是一個「愛稱」,而其他人則將之視為一個恰當的「蔑稱」。因為慈禧幾乎未受過教育,無法被其他女性效仿,並導致清王朝的分崩離析。
作為清朝晚期的實際統治者,慈禧當然是一個有功有過,值得研究的歷史人物,但《紐約時報》硬要和女權扯起來,並鼓吹成一個「起源」式的人物,用意也是司馬昭之心……
這種所謂的政治女精英才算女權主義代表,女權主義者們也不可能苟同吧。試問,慈禧的垂簾聽政,對中國女性地位提高有所幫助嗎?
而這番「重述」歷史的潛台詞,在於對中國當代婦女解放事業的否定。
「婦女能頂半邊天」,1949年新中國成立以後,中國婦女地位的變化有目共睹,作者不從各個角度對比一下,僅拿一個並無代表性的女性說事?
觀察者網去年報導過一組數據,大家可以參考下。
去年5月,微信號「鬱悶頭頭」在「數據驚奇:強悍的中國娘們儿—碾壓世界的中國婦女勞動數據」一文中提到,在美國國家勞工部網站2012年發布的「國際勞動力對比圖表」中(用了2010年的數據,且之後沒有發布過新的此類數據),中國婦女勞動參與率高達68%,這一數值遠高於世界其他主要經濟體(美國約59% ,德國約52%,法國約51%,日本約48%,印度約29%)。
▲圖源:美國國家勞工部網站(觀察者網漢化)
雖然勞動參與率只能反映出女性地位的一小部分面貌,中國的婦女解放運動也任重道遠,尤其是政治參與度有待提高。
但要拿女權說事,還是關心下廣大的中國婦女同胞吧,一兩個所謂的政治女強人並不值得女權主義者們的小確幸,祭出慈禧就更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