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三層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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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唐燁
本文圖片：海沙爾攝
繁華的南京路步行街背後，寧波路、石譚弄上有幢「紙片樓」，從靠近石譚弄的一側看，樓身「薄如紙片」，據說牆面最窄的地方只有20厘米。
因為造型特殊，這幢樓成了「網紅樓」。
很多路過的人都會好奇：裡面是什麼樣子？
▲正面看沒有什麼不一樣
▲從特殊位置看，樓身薄如紙片
「紙片樓」，緊鄰著黃浦區無錫小區，沒有名字，裡面住著40多戶居民。
整個樓身呈現「L」形，四層高，其中靠近石譚弄一側的牆壁，沿著弄堂逐漸變窄，呈現了一個接近三角的形狀。
從某些特定角度看，大樓「成了」一張紙片，矗立在街頭，很壯觀。
據說，這幢大樓約建造於上世紀30年代，當初作為辦公樓建造，為最大程度利用土地，就造成了現在的樣子。
最近，「紙片樓」被劃入了黃浦區福建路地塊舊改範圍，已通過一輪意願征詢，「紙片樓」40戶多人家將會告別這幢老大樓。
記者日前帶著好奇走進了這幢大樓，走訪了兩戶在這裡住了幾十年的居民。
▲紙片樓內部走廊
「關上門，似乎是自己的小天地。」
「走出門，又回到了住集體宿舍的日子。」
住在樓上的鄭阿姨家，擁有「紙片樓」的「尖尖頭」，她家也成了在媒體上曝光度最高的一間房子。
這是一個20多平方米的房間，一半的空間被攔出來一個「閣樓」，作為「臥室」，可以睡進三口人。
沙發、電視櫃、冰箱等家具，沿著兩側逐漸收窄的牆壁的動線擺放，形成了「客廳」與「餐廳」。
「尖尖角」的位置安裝了一道門，推開後是一個三角形空間，平時作儲物室以及到閣樓的樓梯通道間使用。
▲鄭阿姨將小屋收拾得很乾淨
房間還有一個特別之處，一面牆壁上竟然有三個陽台。
上世紀80年代，單位為鄭阿姨一家分了這套房子，她第一次來看房子，非常不喜歡，覺得房型很「奇葩」，但被這三個陽台吸引了。
「我第一次進來看時，被嚇了一跳：這是什麼奇怪的房型？房子也就一間，沒有衛生間、沒有廚房。」鄭阿姨回憶說，我趕緊說「不行、不行，我不要」。
我的工作是和船打交道，這房子怎麽和船艙一樣。我工作在船上，回家了，怎麽還要住在船上。
但對三個陽台，她看著還蠻舒服。陽台正對著外面的馬路，采光很好。陪她一起來看房子的同事，勸她「拿」下房子：好好收拾一下，合理利用空間，應該還是不錯的。
她不情願地拿下來這套房子，沒想到一住快40年，她從當年的小媳婦也變成了兩個外孫的外婆。
對這個家，她花了不少心血來改造與維護。
最大的一次裝修是在10年前：攔出了「閣樓」，打造了「尖尖頭」儲物間，告別了手拎馬桶。
三個陽台被她充分利用，一個裝了抽水馬桶與淋浴設施，成了廁所、淋浴房，一個成了儲物間，一個裝上了水池與洗衣機，可以在這裡洗洗衣服、洗洗菜。
鄭阿姨對小家挺呵護，房間內收拾得妥妥當當，10年前添置的新家具如今還看著挺新的，木地板擦得锃亮。「房子越舊越破，住在裡面的人就越要收拾得乾淨整齊。這樣，生活才有奔頭。」
▲陽台改造成廁所、淋浴間、儲物室
▲讓大家最好奇的「尖尖頭」位置，放置了一個定制的帶著「尖尖頭」的儲物架
不過，「紙片樓」畢竟不是成套住房，有很多不便之處卻是鄭阿姨無力改善的。
最大的問題就是沒有廚房。
因為「紙片樓」是按照辦公樓設計的，沒有廚房的配置，平時大家都在公共樓道燒飯。
樓內無法安裝排煙罩等設施，燒飯高峰時，40多戶人家開火，樓道內煙熏火燎，還會飄進房間內。
▲公共走廊也是公共廚房
「關上門，似乎享受了一個自己的小天地；但走出門，仿佛又回到了30年前住集體宿舍的日子。」鄭阿姨感慨。
鄭阿姨的生活最近有了新的奔頭。包括「紙片樓」在內的福建路地塊要舊改了，她非常支持，他們一家第一批在一輪征詢中投票。
這幾天，她已經忙著在外面看房了。
「我想先租個房子，過渡一下，等補償款下來，再慢慢挑選滿意的房子。」
「如果以後有了新房子，說不定兒子還能處個對象」
走出鄭阿姨家，記者來到了唐阿姨家——「紙片樓」內居住條件最差的一家。
她家是樓內唯一一個「閣樓」房。從一個幾乎筆直的小樓梯爬上去，就是她家，沒有門，人要從一個「洞」進屋。
說是「閣樓」，必帶斜坡。因為整個房頂傾斜著，有一半房間低矮得讓人抬不起頭。
唐阿姨今年近80歲，看起來身高約有1米5，背馱得非常厲害。
她說自己還是小姑娘的時候住進來，現在兒子已經47歲了。
▲看得見東方明珠的天窗
在這個讓人抬不起頭的小房間內，只有一扇天窗對著室外，能遠遠看到東方明珠。睡覺、上廁所、做飯、吃飯，唐阿姨和兒子的吃喝拉撒，都在這間閣樓內。
閣樓上缺少很多基本生活設施，沒有廁所、沒有用水。
前幾年的馬桶改造工程，讓「紙片樓」內的大部分家庭都裝上了抽水馬桶，但唐阿姨家沒有條件裝，至今只能拎馬桶。
用水也是大問題。要到樓下的公共水管去接，再爬樓梯，拎上閣樓。唐阿姨拎不動，兒子每天幫她早晚拎一次，儲存在各種盆盆罐罐裏，讓她白天用。
這是做飯與喝的水，那是洗臉漱口的水。水拎上來，還要拎下去，使用過的臟水儲存在一個桶內，晚上由兒子集中拎下去倒掉。
因為用水緊張，在閣樓內是根本不可能洗澡的。有時候，唐阿姨會去外面的公共浴室，20元左右一次，她覺得有些貴，不能常去。
夏天，天太熱了，兒子就幫她拎點水，讓她在閣樓內擦擦身體。今年夏天，樓下一位中年女鄰居見她洗澡困難，主動邀請她到自己家中洗澡。
閣樓內空間太局促，她家放不了多少儲物櫃，很多東西，白天都堆在床上，晚上睡覺時再搬下床，放在地上；因為進出要從閣樓地板上的「洞」，她家至今沒啥大電器，一個容量不大的電冰箱是當年好不容易從「洞」口塞進來的……
老伴去世以後，唐阿姨與兒子相依為命。她的兒子至今沒有結婚。她說，兒子年輕時，別人給介紹過對象，但姑娘到家裏看了一眼，就沒有下文了。
如今，唐阿姨終於盼來舊改。
她還盼望著：如果以後有了新房子，說不定兒子還能處個對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