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谷雨影像-騰訊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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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影:徐盛哲
撰文:圖拉
01
「我到過許多地方/數這個城市最年輕/它是這樣漂亮/令人一見傾心……」一次學校組織的援疆西部志願者宣講會上,即將畢業的95後大學生徐盛哲被一位志願者念的詩歌《年輕的城》所觸動。
這是詩人艾青80年代援疆時在石河子所作,講的是石河子這座被建設成功的戈壁城市。
徐盛哲喜歡攝影,在吉林化工大學讀物流專業的他,跨專業考北電攝影專業研究生落榜,眼看畢業在即,他感到越發迷茫。
他想,艾青去援疆寫下了動人詩歌,或許自己也能在那裏經歷不一樣的生活。
彼時,有一座叫胡楊河的城市即將在半年後建立,它在當時被稱為「共和國成立後最年輕的城」,一切都是嶄新的,讓人嚮往。
剛到新疆時正值夏季,天氣像沸水燒灼般炎熱。
接受完一周的培訓後,有攝影特長的徐盛哲選擇了去胡楊河市的電視台當記者。
初到胡楊河,徐盛哲感覺這裡和他熟悉的東北城市很相似。
馬路寬闊,路邊是栽種整齊的行道樹,還有一些蘇聯式建築,牆壁很厚,四四方方的。
整個城市裏空空蕩蕩,一切都是待開發的狀態。
胡楊河市不大,騎單車一個小時就能轉一圈。
徐盛哲住在分配的志願者宿舍,每天騎著單位分配的單車上下班。
在一趟趟的騎行中,徐盛哲很快發現了些「美麗的不同」。
新疆的夏天,晚上10點多才日落,黃昏時分,泛著橘紅色的雲層暈染著天空,在原野的盡頭與藍色天空連接成一整片。
伴著蟋蟀發出的滋滋聲,徐盛哲每天都被日落「護送」回家。
夜晚來臨,文體廣電中心附近的橋開始亮起五彩斑斕的燈,商品房的建築輪廓也亮起了暖燈,新建的胡楊河市地標——電視塔,冷暖燈動態變化著,點亮了這座荒野上的城市。
凌晨1點,路燈開始逐漸熄滅。
在這個少有光汙染的地方,銀河與星星更清晰了。
02
胡楊河市沒有公交車和計程車,不過一點兒也不妨礙人們出行。
近的地方大部分人選擇走路或者騎電瓶車,想去遠一點的地方,可以在微信群裏跟本地司機溝通。
雖然有時要等上好幾個小時,等待的過程卻是興奮的。
時間仿佛被拉長了,人們得以去欣賞沿途風景。
一路上車輛不是很多,偶爾還能看到有人騎馬、騎驢。
徐盛哲在這裡騎了一年的單車,從沒上過鎖。
雖然人生地不熟,他倒不擔心自己迷路。
一位烏魯木齊的大學同學告訴他,在新疆每一個電線桿上有一個編號,只要告訴警察編號,對方立刻能知道你的位置。
有一次,徐盛哲散步回家,單車留在單位門口,第二天早上他發現,車被推土機壓扁了。
有人留了張紙條說會承擔責任,幾天後,壓車的人真給他買了台新車。
這裡也沒有電影院,看一場電影最近也要到50公里外的奎屯,不過人們總能找到樂子。
大家最愛的娛樂方式是在被志願者們戲稱為「胡楊河CBD」 的文體廣電中心跳舞。
每到晚上,這裡就開始種類多樣地「蹦野迪」。
人們拎著便攜音箱,男男女女隨著韻律扭動身體,樂在其中。
跳舞的區域分為民族舞區、廣場舞區等等,徐盛哲第一次見到這麽多元的舞種一起跳,感覺很魔幻。
文體廣電中心旁邊有個人工湖,是這裡為數不多的娛樂項目之一,可以劃船、玩水上氣球。
下班後,徐盛哲有時會和同事來這裡劃船。
慢下來的生活節奏,讓他覺得整個人都舒展開了。
有時湖中央有演出,雖然沒有觀眾坐席,大家圍坐在河邊的台階上,也是一種讓他流連的氛圍。
03
建市之後,商業街開始規劃,胡楊河街頭突然多出了很多「新面孔」:新開的陜西涼皮、河南燴面、東北麻辣燙,和當地的拌面、手抓飯一起,供人們選擇。
每逢初五、十五、二十五,早上8點到10點,胡楊河市的老人們便會擺早市,賣的大多是自己種的菜,還有烤板栗、自制芋頭薯片,一整條街都是食物的香氣。
這裡的西瓜很甜很便宜,一千克5毛錢。
徐盛哲每次總想多抱幾個回家。
他漸漸喜歡上這種看似不太方便的生活。
在這裡,人沒有大城市裏那麽焦慮,他們願意在小事情上花費很多時間,步伐不慌不忙,慢慢悠悠。
胡楊河市有3所學校,許多學生來自附近團場。
這群孩子也沒有像其它城市裏成長的孩子有那麽大的學習壓力,開朗、愛玩,平時學習之外的活動很多,學校裏配備了室內排球場、足球場,還會組織徒步、夏令營。
足球也是這裡的人們最愛的娛樂活動之一。
夏天的傍晚,幾乎每天都有人踢足球,每年一度還有正式的足球賽。
球員來自各行各業,超市員工、飯館老板、公務員……每當球隊訓練時,總能遠遠地聽到球場傳來的歡呼聲。
生活在胡楊河市的人大部分是「援疆二代」,他們的父輩在90年代從各地過來,孩子在兵團裏長大、成家。
徐盛哲曾經到電視台同事家參觀過,他們大多保留了漢族人的生活方式,不過每年到了季節,也會曬許多葡萄幹儲存起來,當地的風俗也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們。
隨著冬季的來臨,胡楊河市變得冰天雪地,溫度最低能到零下20度。
一些地方開始下雪。
在徐盛哲的故鄉東北,下完雪的第二天雪就會被清走,而胡楊河的雪乾淨、蓬松,輕輕地掛在樹上,厚厚堆一層。
路上也沒有特別多的車,眼前一整片白茫茫的。
春天,雪開始逐漸融化,北疆的草原回歸綠意盎然。
在距胡楊河市區20公里處的胡楊林國家濕地公園裏,種植著一大片胡楊林,此時滿是鳥的叫聲。
儘管疫情對全球造成了巨大的影響,這裡的大自然卻還是處處生機。
回顧西部志願工作的一年,徐盛哲見到了各種各樣的人,也見證了胡楊河市的成立。
這段經歷讓他感到一份踏實,他覺得就像建立一個城市一樣,往後的人生可以緩緩前行、一點點地改變。
他離開後,還有50多名西部志願者續簽,留在了胡楊河。
徐盛哲憧憬著這裡即將發生的變化。
最近,他在微信裏看到當地朋友發了胡楊河市開始通公交車的消息。
對他來說,離開新疆只是短暫的告別,這段奇妙的旅程也許還沒有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