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鳳凰WEEKLY財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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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司雯雯
時間到了，TikTok在美業務的命運或許即將等到結局。
《華盛頓郵報》美東時間12月4日晚報導，TikTok及母公司字節跳動沒有獲得特朗普政府新的延期。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美國財政部告訴TikTok高管，它不會延長截止日期。而字節跳動此前獲得的兩次延期中，12月4日是最後一天。
長達四個多月的鏖戰可能要結束了。
8月，特朗普發布要求TikTok剝離在美業務的行政令，TikTok及字節跳動隨即陷入與美國政府漫長的拉鋸中，其嘗試通過法律訴訟及商務談判解決危機，字節跳動及相關利益受損方已對美政府發起了至少4次訴訟。
與甲骨文、沃爾瑪的交易曾獲特朗普「原則上」批准，但其隨後表示反對。
截至12月4日，一切仍籠罩在不確定中。
但TikTtok在美業務究竟如何，美國財政部的決定加重了外界的疑問。
上述知情人士表示，美國財政部不會延長截止日期，但也表示不會強迫出售，「沒有計劃實施任何措施，沒有為交易完成設定新的截止日期，甚至是非正式日期」。
「這是種自相矛盾的說法，目的或許是給字節跳動壓力。」
美國聯邦法庭註冊出庭律師劉龍珠在接受《鳳凰WEEKLY財經》採訪時表示，「沒有延期，意味著12月4日後隨時都可能是TikTok在美業務的最後期限，隨時可以要求TikTok完成剝離。」
「但其同時表示不會強迫出售，很大可能是因為雙方的談判正在進行中，大概率是美國政府為了掌握更大主動權的談判技巧。」
為獲得美國政府同意，TikTok在11月提供了一份新的出售方案。
據路透社報導，知情人士表示，新方案提出，字節跳動將在美國成立一家新公司，由甲骨文、沃爾瑪及字節跳動美國投資人100%擁有，該公司將負責處理TikTok美國用戶數據和內容審核，其餘業務仍由字節跳動控制。
「這個新方案對美國政府關於國家安全的核心訴求考慮得更到位，同時也考慮到了中國政府關於技術出口限制新規的要求，從解決各方訴求從而達成交易方案的技術角度來討論。」
「如果美國政府對於解決其國家安全擔憂是合理期待的話，則很有希望與美國政府達成一致。」跨境並購專家，聯合能源集團總法律顧問、副總裁張偉華對《鳳凰WEEKLY財經》表示，其對該方案持審慎樂觀態度。
但在TikTok交易「靴子落地」前，變數仍有可能發生。美國財政部12月4日「自相矛盾」的決定，或將把TikTok送入決定命運最後也最艱難的一站。
美國政府不再延期，
存在關停出售風險，
雖然TikTok網紅對美訴訟獲暫時勝利
在TikTok中有230萬名粉絲的美國網紅科斯特·里納布（Cosette Rinab）特意換上白色套頭衫，面向鏡頭，「TikTok」的黑色字樣醒目。
11月2日，她在社交平台上宣布一項勝利：「還記得9月時我們說要起訴特朗普嗎？今天我很高興地告訴大家，我們在拯救TikTok的鬥爭中取得了『偉大的勝利』」。
特朗普發布針對TikTok的禁令後，里納布的生活改變了。TikTok是在美國擁有超過1億名用戶的龐大應用，而她突然成為能夠左右其命運的關鍵人物之一。
粉絲數量不是關鍵，重要的是對抗總統特朗普和美國政府的勇氣。
起訴當日，里納布在社交平台稱，TikTok幫助她實現了夢想中的工作，總統的禁令將「奪走我們的聲音和與粉絲們互動的權利」。她選擇與兩名TikTok網紅一起挑戰總統的決定。
Cosette Rinab是參與起訴特朗普及美國政府的TikTok網紅之一，她在社交平台稱「在拯救TikTok的鬥爭中取得了偉大的勝利」。
特朗普的槍口對準了字節跳動。8月6日及14日，其以「危害國家安全」為由，接連發布兩條總統令，分別掐住TikTok的市場運行和公司主體。
第一道總統令及美國商務部的細則要求，9月20日起，禁止TikTok在美國境內應用商店的下載、更新，禁止涉及與TikTok及其母公司字節跳動的任何交易，如果TikTok未解決國家安全擔憂，將自11月12日起禁止美國網絡服務商為其提供服務。
第二道行政令提出，字節跳動在90天內（11月12日前）剝離TikTok在美業務。
為求生存，反擊隨即開始。
截至12月4日，據不完全統計，字節跳動及相關利益受損方對美國政府的訴訟已超過4起，以期實現TikTok在美正常運營，並叫停強制剝離TikTok在美業務的要求。
反抗取得了一些成果。
在TikTok的市場運行方面，字節跳動與裏納布等人的訴訟合力，全面暫停了第一條總統令。
字節跳動的起訴使該應用暫時可以正常使用、下載、更新，裏納布等人為其爭得了「可接入美國網絡服務商」的權利。美國科技媒體CNET稱，TikTok正嘗試推出新功能，將錄制時間延長至3分鐘。
要求TikTok剝離美國業務的「鍘刀」，也並未在特朗普一開始設定的日期落下。11月10日，禁令到期前兩天，TikTok與字節跳動發起訴訟，稱第二條行政令違法，申請法院叫停，並要求將截止日期延長一個月。
此舉在最後關頭為TikTok贏得了喘息時間，11月13日，剝離時限被延遲15天，而後延期7天，12月4日是截止期限。
但TikTok的好運沒能延續。
12月4日，據《華盛頓郵報》及路透社報導，美國財政部旗下美國外資投資委員會（CFIUS）沒有給予剝離TikTok美國資產方案新的延期，但仍然在繼續和字節跳動進行相關方案的談判。
「理論上，在美國政府未能給予字節跳動進一步延期的情況下，美國司法部有權要求字節跳動對於TikTok的美國業務進行強制剝離。」
張偉華對《鳳凰WEEKLY財經》分析，「之前的兩次延期，意味著雙方還沒能就TikTok的交易方案達成一致，還需要繼續談判。這次不再延期但繼續談判的方式，也體現了美國政府要求字節跳動盡快達成讓美國政府滿意的交易方案的態度」。
另一道「鍘刀」也仍懸在TikTok與字節跳動的頭頂。
裏納布等人勝訴後，美國兩個聯邦法院分別暫時停止了要求TikTok在美應用商店下架的禁令。但美國政府並不認同，已分別提起上訴。
「客觀而言，TikTok的兩項禁令均有實行的可能，風險仍然存在。」
劉龍珠表示，「根據過往情況，上訴法院否決聯邦法院判決的案例占比很小，維持原判的概率超過90%，但TikTok案件的特殊性增大了不確定性。」
他解釋，TikTok方與美國政府爭議的核心實際是「TikTok是否危害國家安全」，這並非法律問題，而是事實問題，上訴法院推翻聯邦法院判決的可能性也因此增大，「這件事還並沒有結束，要等待最終的審判程序」。
美聯邦上訴法院在12月3日表示，將於12月14日聽取關於要求TikTok在美應用商店下架禁令的口頭聽證會。TikTok仍需等待並不確定的結果。
TikTok的新方案能說服特朗普嗎？
被強制剝離在所難免？
美國政府施壓下，TikTok仍在尋找滿足各方利益的平衡點。
「字節跳動被美國政府要求剝離在美業務的過程，一波三折。雖然中間曾經有過特朗普『原則』批准交易方案，但因為字節跳動和美國交易方甲骨文、沃爾瑪對於方案的不同說法而未能達成。」
「但其也一直在與美國政府積極溝通，提交新的方案，去試圖打消美國政府對其損害國家安全的擔心。」張偉華對《鳳凰WEEKLY財經》表示。
據路透社報導，知情人士表示，字節跳動已在11月提交了一份新提案，旨在解決美國政府的安全顧慮。
新提案中，字節跳動將在美國成立一家新公司，由甲骨文、沃爾瑪及字節跳動美國投資人100%擁有，該公司將負責處理TikTok美國用戶數據和內容審核，其餘業務仍由字節跳動控制。
「新版方案是能夠解決美國政府等各方訴求的方案，考慮到了美國政府對數據問題和安全問題的擔憂，由美國投資者100%控制的實體負責數據和內容審查，其他部分仍然由字節跳動控制。」
「同時在這個方案下，TikTok自身演算法技術的控制權不會轉移，兼顧了各利益方的需求。」張偉華判斷，「如果美國政府是抱著解決問題的態度的話，技術上，各方應該能很快達成一致。」
相較於甲骨文、沃爾瑪此前的交易方案，字節跳動在在最新的外包方案中，更好地保全了TikTok全球業務，局限於TikTok美國業務部分。
在上述方案中，字節跳動與甲骨文、沃爾瑪的交易架構是，字節跳動剝離國際業務以成立TikTok Global，出讓甲骨文和沃爾瑪20%的股權，甲骨文充當「可信任技術商」，未來該公司將在美國上市，控制權由美國投資人掌握。特朗普曾表示，「原則上」批准了該協議。
但兩份矛盾的聲明毀了這個方案通過的可能性。
甲骨文、沃爾瑪稱，新成立的TikTok Global會成為一家由美國投資者控制的公司，字節跳動對TikTok的持股權將分配給字節跳動的投資者，而字節跳動將不持有Tiktok Global的股權。
而字節跳動聲明，新成立的TikTok Global是字節跳動持股100%的子公司，總部在美國。TikTok Global計劃在IPO之前啟動一筆融資，融資後TikTok Global將成為字節跳動持股80%的控股子公司。
這惹怒了特朗普。他提出，如果字節跳動保持對TikTok Global的控股權，他將不會批准這項交易協議。
張偉華分析，這並不意味著字節跳動與美國政府的談判破裂。
「不同的說法，實際是由於交易雙方不同的表達角度，因為TikTok Global未來會上市，上市後股權架構要重組。」
「在上市之前，字節跳動的控制TikTok的說法沒錯，但上市完成之後，美國投資者控制TikTok的說法也沒錯。雙方在當時其實已經具備了達成合作、獲得美國政府同意的基礎。」
「字節跳動就像夾在三明治中間，『裏外不是人』。一方面，其需要滿足美國政府基於國家安全的要求，剝離在美業務，另一方面須把核心技術握在手中，同時最大限度維護自身利益，在多方角力中找到平衡點。」劉龍珠對《鳳凰WEEKLY財經》分析，美國財政部的最新表態，大概率是為了向字節跳動施壓，以在談判中獲得更多優勢。
字節跳動在新版交易方案中表現了積極性，其尚未放棄以法律訴訟擊敗特郎普的行政令。
11月10日，TikTok與字節跳動提交訴訟，稱特朗普的總統令及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CFIUS）行為違法，並申請法院叫停總統令中TikTok在11月12日前剝離其美國業務的要求。
「從目前字節跳動提出的起訴理由來看，針對CFIUS的起訴理由力度偏弱，因為這一總統行政令大多涉及的是政府行政裁量權的問題，法院直接駁回這一行政令的可能性較低，不太可能叫停第二條總統令。」張偉華分析稱。
TikTok及字節跳動的起訴理由主要集中在，總統令及CFIUS違反了「正當程序條款」等，未對TikTok提出的隱私安全方案給予實質反饋、越權等，這些理由都無法真正地阻止美國要求字節跳動剝離TikTok美國業務，儘管字節跳動提出了當時收購Musical.ly的時候，收購的對象和美國政府要求剝離的範圍不一致的問題。
北京大成律師事務所律師蔡開明對此撰文分析稱，一旦被CFIUS和總統行政命令認定為相關交易對美國國家安全構成威脅，相關業務被強制剝離在所難免，通過司法途徑尋求法律救濟的成功概率相對較低。
誰當總統都一樣：
特朗普可能發布新禁令，
拜登擔心TikTok安全性
TikTok陷入這場從8月開始的鏖戰中時，美國政府迎來巨大變化。2020年美國大選後，現任總統特朗普落敗，民主黨候選人喬·拜登將在2021年1月成為新任美國總統。
拜登勝選，會為TikTok在美國的境況帶來轉機嗎？許多人抱有期待，但答案很可能是不會。
CFIUS對TikTok的調查自2019年11月開始，基於國家安全審查進行。
CFIUS享有《國防生產法》（Defense Production Act）授予的從國家安全形度審查外國投資者的權力，可主動或經交易方申報進行。
2017年，字節跳動將音樂短視頻musical.ly並入TikTok，並未向CFIUS申報。兩年後，該項收購被CFIUS指出「構成國家安全風險」，要求TikTok剝離在美業務，其享有很高的資訊保密權，並未向外公布具體審查情況。
面對國家安全問題的爭議，無論是特朗普還是拜登，恐怕都不會讓步。「有人可能猜測，換個人是不是不會逼得這麽緊？但事情應該不會像想像中那麽樂觀，也可能是雪上加霜。」劉龍珠對《鳳凰WEEKLY財經》分析。
根據特朗普兩道總統令的時間限制，TikTok的終局將在其任期內到來。
「特朗普落選後，處於失利狀態，在2021年1月任期結束前，客觀上仍有可能發布新的命令，加重TikTok的困境。」他推斷。
《華爾街日報》11月報導中指出，特朗普政府的一位高級官員稱，特朗普仍傾向於將TikTok徹底趕出美國，但他的注意力已轉移到其他事情上，儘管特朗普初步批准了一項交易，但他從來沒有完全接受這個想法，因為他不想要一筆可能被視為對中國有利的交易。
字節跳動創始人張一鳴8月也曾在內部信中表示，「問題焦點根本不是CFIUS以musical.ly並購危害國家安全為由強制將TikTok美國業務出售給美國公司，這不是對方的目的，甚至是對方不希望看到的，其真正目的是希望全面的封禁以及更多。」
繼任總統拜登的態度也耐人尋味，拜登曾對TikTok的安全問題表示擔憂。
CNN在7月報導，知情人士稱，拜登在競選活動中通知員工，出於安全考慮，要求其競選團隊將TikTok從他們的工作和個人設備中刪除。
《華爾街日報》在報導中表示，拜登在今年9月的一場競選活動上表示，TikTok訪問了如此多年輕美國人的數據，這是個真正的問題，他會與盟友和網絡安全專家尋找方法應對這些問題。
TikTok在美業務或即將迎來終局。
據路透社和《華盛頓郵報》報導，兩次延期後，特朗普沒有再給其第三次延期的機會，而上次延期的最後期限是美東時間12月4日。
但在特朗普和CFIUS正式批准TikTok出售方案前，一切或仍有變數。
幫助TikTok暫逃「斷網」危機後，網紅裏納布在宣布勝利時，同時表示「這並非我們鬥爭的終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