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來源:山河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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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九
01
2002年,來自河南的小城青年潘采夫正在經歷一次討薪。
他的幾位河南老鄉在河北廊坊的一個工地打工,遇到了不給錢的包工頭。
老鄉採用了最原始的方式,把包工頭綁了起來要錢。
結果對方報警,他們被廊坊的一個派出所抓了起來。
給潘采夫打電話:你快來救我們。
彼時,這位後來就職於新京報、南都周刊的知名作家還不是正兒八經的媒體人,只是中國青年報的子報——青年時訊廣告部的一個小業務員。
他想來想去,在114上查到了派出所所長的電話,打過去說:我是中青報的記者,聽說你們在國家三令五申不許拖欠農民工工資的情況下,竟然抓了討薪的農民工兄弟。
當時是各個傳統媒體如日中天的時候。
中國青年報多年前就寫出過大興安嶺火災三色報導等諸多著名的輿論監督報導,名聲很響。
那頭,派出所長的回答讓潘采夫至今記憶猶新:
請中央媒體的記者老師放心,我們馬上放人,一定協助農民工兄弟討薪,這就去把包工頭控制起來!
後來幾經輾轉,老鄉的錢要回來了。
再後來,潘采夫真的成了一個媒體人,這次成功經歷是他接下來很多年幫人討薪的起點。
那時候,一個中青報記者的名頭可以幫一群農民工要回他們的血汗錢。
02
這幾天,山東女性陳春秀和苟晶高考被頂替的事情引起了一陣輿論風暴。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在網上訴說他們自己或者身邊人高考被頂替的經歷。
鋪天蓋地令人窒息的往事中,唯一一股清流是一位河北考生。
他復讀一年之後考上了浙江的一所一本大學。
大三時得知自己的學籍被頂替,那個人在河北上大學且要畢業了,如果他不能證明自己是自己,就只能退學。
頂替者的父母是銀行高管,無動於衷,放話說讓他隨便報警。
而且他的高中班主任也參與其中。
最後,他冒充南方周末的記者打電話回高中。
班主任成功被嚇住,頂替者主動退學。
現在,他定居杭州,有自己喜歡的工作。
那是2009年,在網絡還沒有那麽發達的時候,一個南方周末記者的名頭能挽救一個人的一生。
最近幾年,自媒體出來了,大眾對記者的態度也變得詭異起來。
有事找記者,沒事罵記者、找完了再罵,儼然成為了常態。
罵記者是世界上最安全和最解氣的事情。
絕對不會被喝茶封號,還能獲得不少叫好。
這些記者平時跑來跑去的總不幹好事,哪兒有事兒都有他們。
難道這還不是吃人血饅頭嗎?
今年4月份,在一起暴雷事件中,有受害者在採訪中直接說:
平時最討厭新京報了,今天新京報記者找上門都快高興哭了。
真是愛恨分明,思路清晰。
跟自己無關就最討厭了,自己攤上事就高興哭了。
03
還沒來得及幸災樂禍,自媒體也很快成為了又一波前浪。
大V們也開始面臨這個問題:用自己的影響力幫助當事人獲取關注、推動維權之後,就要準備好挨上當事人的會心一擊。
還是致命的那種。
在2019年4月——9月,曾就職於新華社的媒體人黃志傑在自己的公眾號「呦呦鹿鳴」上連續發布了多篇關於武漢武漢綠地理想城小區的文章,反映房屋質量問題,協助業主維權。
9月下旬,武漢有關部門組織了業主與開發商會談,承諾逐步解決質量問題。
馬上,該小區的多個業主找到黃志傑,稱他在文章中用了自己的視頻、照片等素材,需要付給自己版權費。
並直接留言:
請問你打算把你的打賞分多少給業主?
在黃志傑表示這不合理之後,一位曾在有質量問題的房子裏無助大哭的女業主表示:那你等律師函吧。
那你等律師函吧。
多麽霸氣。
我很好奇,如果當初在面對欺騙、推諉的開發商時也這麽硬氣,怎麽還輪得到求助自媒體幫他們寫文章維權呢?
不久前的端午節期間,一則「青島遊客海裏撿鮑魚被要500元」的消息被多家媒體和大V轉發後登上了熱搜。
隨後,有人自稱當事人發微博,點名了這些轉發媒體,表示:原視頻在我這裡,你們這樣未經我同意是不是侵權了呢?
上述「青島遊客在海裏撿鮑魚被要500塊」事件的當事人,不僅在自己的微博艾特了各個轉發視頻的媒體,還發私信給轉發的博主表示:視頻在我這裡,版權是我的,你轉發是侵權。
這麽下去,我看以後這些人以後也不用維權了,直接把事件資料發在網上,然後等著去收各家報導媒體和自媒體的版權費就好了。
用農夫與蛇來形容這些人,都是委屈了蛇。
04
我有一個朋友,是個特別有正義感的姑娘。
有一天,她在路邊看到一起暴力事件,一個男人毆打一個女性。
絕對超出了尋釁滋事級別,達到了故意傷害的層級。
她急忙上去拉開,那男人還不依不饒的要跟她動手。
後來才弄明白是一對夫妻。
她想這也是嚴重家暴啊,就一邊安慰那妻子一邊報了警。
後來警察來了,把他們都帶到了派出所,她覺得正義終於要得到伸張了。
結果那妻子臉上還帶著青腫就開始袒護丈夫,說:
我們是鬧著玩的,沒想報警。
朋友從那之後明白了一個道理:為什麼中國的家暴,很多警察都不愛管。
因為這樣的妻子,他們已經見得太多了。
從現在的趨勢看來,這種對話不久就會出現在記者之間。
什麼?看到冤情想報導,你新記者吧?